第5章-《极品阴阳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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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暗了一些,我莫名有一种衙门开堂的错觉。

    偌然随意地坐到桌子边:“世子随便坐吧。梓笙你也坐,有事尽管说。”语气如同他才是房间主人。我忍不住一掌拍过去:“喂,这房间是本姑娘的!”

    他毫不客气地自行倒杯茶:“哦。”然后便没有了下文,像是在生气。我瞧一眼昀骞,拉着他坐下。踏雪从一边走过来,淡定地跳上椅子,挡在我和昀骞中间。

    我将雨汀夫人的事大概地说了一说,包括她的阴气极弱,魂魄被牵扯在桃花林的情况。偌然一动不动地听着,莫名其妙地一直盯着昀骞。昀骞身为世子,世上和他对视的人应该没多少个,这么被盯着,也渐渐挺直腰杆坐好。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一触即发,两人像是随时要打起来,踏雪在我膝上淡定地摇了摇头。

    我深呼吸一口气,打破他们的僵局:“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法子能让昀骞看见雨汀夫人。”

    我的话音刚落,他已斩钉截铁道:“没有。”终于收回黏在昀骞身上的目光,轻飘飘地开口,“且不说赵昀骞是凡人,即便他不是,和舒雨汀相见了,也只能徒增不舍。倒不如就这么爽快地让她回地府,说不定日后投胎转世,还有相见的可能。”

    这不是废话么,昀骞结束这一世就要回去当冥君,日后再相见,雨汀夫人也不会记得他。我道:“古籍上不是有记载么,只要将雨汀夫人的魂魄弄到我身上,不就可以了么?”

    偌然的手猛然一抖,满是震惊地瞧着我,片刻后似极力压下怒气,偏头道:“世子,我与梓笙有话要说,请回避。”

    敢情是昀骞在场,不太方便说?昀骞皱眉看他一眼,再看着我。我点头道:“你先回去吧。放心,雨汀夫人的事,我帮你想办法。”

    偌然的杯子往桌上一敲,发出重重的声音,茶泼在桌面。昀骞颔首,整整衣袍往外走去。

    桌面有一滩茶水,缓缓漫开。我看着昀骞出了房间,门也关上,忍不住道:“偌然啊,是不是……谁惹你了?”

    “没有。”

    声音这么粗,一听就知道有。我放软声音:“谁得罪你,你可以告诉我。”然后拍拍胸脯道,“我去把他大卸八块!”

    踏雪轻轻笑一声,换个姿势趴着。

    偌然神情终于柔和一些,抬眼瞧着我:“真的?”

    我正色道:“本姑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他懒懒抬着眼皮,“那,你就去切腹吧。”

    我怔住。他道:“你明知人鬼有别,还敢提那法子,你是嫌自己的小命太长?”

    我听出一些端倪,装作受宠若惊:“偌然你这么关心我,我好惶恐~~”

    他不说话,神色不像是开玩笑。我心中的猜测愈发坐实。

    要让昀骞看见雨汀夫人,不是不行,只是,代价有些大。

    凡人身上都有阳气。阳气的强弱和自身体质有关,健康者阳气强盛,病弱者阳气虚弱。按古老书籍上记载的方法,雨汀夫人如果要附我的身,一要将我的阳气减弱,二要将她的阴气增强。削弱我的阳气其实并不难,只需将自己弄出病来;但要将自己的阴气分给她,相当于削弱自己的灵魂,要养回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如果偌然愿意帮忙,他完全可以做到不伤我的魂魄,而将我的阴气分给他。

    于是我讨好地笑:“偌然,昀骞帮过我不少。我知道只要你肯出手,一定能办得到。你就当圆他一个心愿,帮我报答一下恩情。”

    他臭着脸看我:“我为何要帮他圆心愿。我帮了你,谁又来还我恩情。”

    我嘿嘿一笑:“以我和你的关系,哪有恩情不恩情的说法。你帮我这一次,日后我必定乖乖听话,不再乱来,可好?”

    他皱着眉瞧我许久,片刻后才长叹一口气:“唉,罢了罢了,谁叫我心软。”

    我立刻道:“多谢星君。”

    他捞起桌上的扇子敲过来:“你啊,这种什么都同情、什么都想帮忙的性子真的要改一改,否则一百条命都不够你死。”

    我得瑟地笑:“有你在,我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偌然虽口不对心,实际上对我极宽容,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他无可奈何地瞥我一眼,再一扇子敲上我的脑袋。我捂着头嘿嘿嘿地笑,心中情不自禁地想,若是帮昀骞圆了这个心愿,不晓得他会不会也给我一个温柔的笑。

    接下来的几日,我很惆怅。

    习武之人身子骨一向要好一些。我的武功虽不怎么样,但要将自己的身子弄出风寒,委实有些难度。

    独头疼不如众头疼。我约来偌然和踏雪,一起研究这个问题。踏雪建议我不盖被子睡觉。于是这一晚我淡定地将被子全丢在地上,然后开了窗,躺在风口上睡了一夜。第二日起床,没有任何不适。

    偌然搓搓下巴道:“你可以围着长安跑一圈,热得起劲的时候,往城外的河中一跳,大概就没问题了。”

    于是晚上我呼哧呼哧地沿着城墙跑,汗如雨下之时,一头扎进冰凉的河水之中,任凭自己沉下。寒气入骨,我欢欣地觉得有些效果,一只手揪住我的衣领,将我丢上岸。昀骞蹙了眉站在我跟前,身边站了苏瑾嫣,十分担忧地看着我。

    “还好今日我恰好与瑾嫣出来逛一逛,否则你就这样死了,可冤得很。”

    我正处于被水呛得说不出话来的状态,幽怨地看他一眼,痛苦地摇了摇头,表示他误会了。他叹气,低头瞧着我甚温和地道:“有事不妨说出来,何必自寻短见。”说着蹲到我身前,“能起身么?”

    我咳得更加厉害。方才围着长安跑了一圈,我的腿十分软,但为了不妨碍他和苏瑾嫣的发展,我异常有义气地自己扶着柳树站起身,一派严肃道:“咳咳,死不了。你们继续去逛,不必理我。”然后调整好气息,逃之夭夭。

    水鬼般湿淋淋地回到房间,看到偌然坐在桌边,对我搓搓下巴:“唔,你的身子确实颇结实。”

    我默默脱下外袍丢到一边,幽怨道:“这不是夸我的时候。”

    他道:“唉唉,这事不可操之过急,还是看缘分吧。”

    我用力甩着湿淋淋的头发:“偌然你真的没办法让我直接受风寒么?”

    他回答道:“其实我是真的没办法让你直接受风寒。我只能将你切开八块,或者将你打得魂飞魄散,或者将你毒殴至死……”

    我扶一扶额头:“得,你不用说了。”

    偌然回房间,踏雪出门去护着昀骞。我坐在床上默默分析,认为我无法得风寒,是因为我对自己不够狠。我就不信我将自己弄热,再泡冰水,整它七八个来回,我还不能起烧!

    于是半炷香之后,我吭哧吭哧地搬来一大桶水,往里面丢了一张冰冻符,水面立刻飘满浮冰。浅玉拿着木瓢,犹疑道:“梓笙,你真要这样么……”

    我摆摆手:“来来来,赶紧赶紧,今晚必须起烧。”

    于是一瓢冰冷的水迎面泼来,浇得我浑身湿透。寒气如同细针一样扎进我皮肤中,我在原地乱蹦,让自己的身子热一些,浅玉再往我身上泼水。如此几次,我发现木瓢实在太小,于是给她换了个木盆。她正要动手,夜风中传来一个细细的笑声。浅玉身子一软,歪倒在地上。寒梅站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地瞧着我:“阴阳师,你是在给我机会杀你么。”

    我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这孩子每次出现都整得自己跟鬼似的,何必呢。我耸耸肩:“踏雪就在旁边屋子,我敢说,你杀了我,它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其实这句话我只是在胡扯,它只有踏雪这一个软肋,我只能这么说。它笑一笑:“是吗?你的口气真大。”

    我正经道:“喂,你没看见本姑娘在忙么,你敲晕了浅玉,谁给我泼水?”

    它愣一愣,柔笑在脸上化开:“都这样了,你还敢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

    我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清醒,大约是夜寒露重被冻坏了:“这叫破罐子破摔,少年人你太不淡定。”

    “哈哈哈哈……”寒梅莫名其妙地笑出来,“妙,你果然是个妙人,不像其他凡人,见到我就怕。难怪踏雪甘心跟在你的身边。”

    它这句话——我怎么听着像——吃醋了?

    寒梅的眸子在夜中阴阴森森:“阴阳师,你是想起烧?我可以帮你。”

    它话音刚落,勾了一勾指头,水便从桶中飞出来,狠狠砸在我身上,打得我全身都疼。我悲剧地伸手挡住脸,有种被瀑布冲刷洗礼的感觉。似乎自己正是砧板上的肥猪肉,洗干净了等着入别人的口。

    浑身皮肤慢慢被冻得发青,晕过去的一瞬我只想到,啊,雨汀夫人总算能上我的身了。

    醒来天已是大亮,浅玉红着两颗核桃般的大眼守在我身边,看见我醒来又开始抽抽噎噎地哭。

    环顾四周,正是我自己的房间,寒梅居然没有对我下毒手。我声音沙哑道:“我……起烧了没……”

    浅玉抽泣着点点头。我伸手摸一摸自己的额头,十分烫手,立刻有泪流满面满面的冲动:“他娘的……我终于起烧了……”

    她听了这句话哭得更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世、世子,您过来瞧瞧,梓笙都烧傻了……”脸上又是一行清泪。

    昀骞皱眉迎过来:“跳河死不了你就换冰水,你究竟是想怎么样。”说着伸手贴在我的额上,“现下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他的手凉凉的,让我甚是舒服。我接过浅玉端来的暖茶,将她支开,然后就要起身,脚下却一软,险些摔倒。他稳稳将我接住,语气中带了命令:“病了就好好待着,还想去何处。”

    我道:“去书语亭啊,现下是见雨汀夫人的最好时机。”

    他愣一愣,片刻后总算明白我的意思,犹疑着问:“你先前跳河泼冷水,就是为了把自己弄到发烧,好让我娘上你的身?”

    “那是当然,不然你以为我这样好玩么。”我重重咳两声道,“我都弄成这样了,不趁机去,下次我可不干了啊。还有,我这样帮你,你以后要对我好一些,给我买紫薯糕吃,对我也要温柔一些……”话未说完,身子已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昀骞一动不动地将我搂紧。

    拥抱突如其来,我僵着身子不明所以:“怎、怎么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梓笙,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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