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祸水红颜散姬妾-《疏影江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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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劭微微叹息。
青戈见状,问道:“王爷现在可是要去看看他们?”
“我去了反倒搅扰他们养病,去清歌雅叙。”
从玲珑阁到清歌雅叙有一段路,天寒地冻,踩着碎冰与积雪,即便貂裘裹身梁劭仍感受到了寒意。可是一踏进清歌雅叙,便是另一番天地。屋子里的角落里都摆上了火盆架起了红炉,地上铺陈着厚实柔软的毛毯,鲜艳的织锦贴墙而挂,鸿毛挂帐层层叠叠。
桌上已摆上了温好的酒,酒香也是暖烘烘的,只闻着也醺醺然。
温清雅浅浅抿一口小酒,懒洋洋地伏在案头,不时低头逗弄着膝上的猫儿。
梁劭目光温热而柔软,示意侍女们不要出声,悄悄走到她身边,取过她杯中的残酒,一口饮尽。
“王爷!”温清雅眼中的慵懒立刻散尽,舍了猫儿扑到梁劭怀里。
“又无趣了?我给你的娃娃玩够了?”
“才不是,王爷送的我怎么都喜欢。只不过,再好的娃娃又哪比得上王爷?”温清雅抱着梁劭,这儿动动,那儿蹭蹭,恨不得自己是那只猫,能在梁劭的怀里恣意翻滚,汲取无限爱怜。
梁劭感受着胸膛中的充盈,微微一笑:“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撒娇。”
“我是高兴王爷没有忘了我的生辰。”
“怎么会忘呢,之前就答应过你,会陪足你三天。”
“可是江夫人不是还病着么。”
“我答应你的事,哪一件没做到了?”梁劭笑着吻吻她的眉间,温清雅娇羞满满地蜷在他怀里。
两人温存了一下午,梁劭趁温清雅打个小盹的工夫探看了一下简丹砂。
“夫人好些了么?”梁劭说出这句话后先怔神起来,似乎在翩来轩里他说过最多的就是这句话。细细想来,她入府以来,大灾小病不断。
“好多了,夫人今天胃口大好。大夫说再服三天的药,若没有反复,便可停了。他再开些养身的方子。”
回答也是那么熟悉。
简丹砂对梁劭没有太多表示,倒是心心念念于墨挥这个救命恩人,坚持要出府去见他。
“怎么,现在倒不怕他了?”
简丹砂长发披散,长睫半垂:“我从不怕他,怕的只不过是自己的过去。”病容中似又添了几分落寞。
梁劭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后天辰时,我再来看你,有一些事我要同你说。”
简丹砂问:“不能现在就说么?”
梁劭笑笑:“时候未到。”转身,依言陪足温清雅三天。喷茶煮酒,围炉下棋,绾发画眉,还有那绵绵情话叙之不尽,又或者什么都不说,他在书案前看牒文,温清雅在床下摆弄那一对对的娃娃。
在温清雅这,梁劭能从自己的面具下脱蜕出一个最平和的自己。那种无法言喻的安心与满足,仿佛是回到孩童时,一边挑灯读书一边夜赏天河那段醉人的时光。
第四日晨曦还未透进窗来,温清雅就醒过来,攥住梁劭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梁劭吻吻她的指节:“再给我一些时间,就能好好陪你。”
可是还是耐不住温清雅无声的拥抱,又磨到晌午,梁劭才得以离开清歌雅叙。等处理好公事走到翩来轩,已是日晏十分,早过了原来与简丹砂约定的时间。
翩来轩不比清歌雅叙,没有太多的披披挂挂,两个小小的火炉对付过去,梁劭一时有些禁不住寒意,绣璃立刻给梁劭递来手炉。
“怎么不多些暖屋子的添置?商总管还敢难为你们不成?”
“是夫人更喜欢清冷一点,她说屋子太暖让人犯困,庸庸度过,便什么也做不成了。”
梁劭目光一沉:“你还真听她的。之前她是怎么犯病的,要是又冻坏了怎么办。”
“王爷息怒,是奴婢们失职了,奴婢们这就去办。”
简丹砂又在抄她的书,一篇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被她抄到一半: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你倒什么都抄。”梁劭踱到她身边,随手翻了翻。见她白皙的手指已冻得微微泛红,梁劭哂道:“偏要和自己过不去,这是真闹脾气还是要博怜惜?”
简丹砂似没听见,与她抄写的内容一般心无挂碍,聚精会神。梁劭也不恼,只是静静瞧着。简丹砂一身珍珠白的对襟小袄,披上水缥的褙子,无钗无环,脂粉清淡,那一段莹莹孔雀蓝,随着她的指梢起起伏伏,倒是她全身上下最光鲜的玩意了。书案上还摆放着一盆水仙花,茎长叶直,捧着两三朵素白的花蕊,清冷冷的,如它的主人一般。
不觉就开了口:“再给你添些衣裳和首饰。”
手一顿,尚饱满的笔被简丹砂置在笔搁上,她终于抬起头直视梁劭:“江疏影的首饰和衣裳还少么?”
“却不见你穿戴,可见是不够。”
“唱戏的行头要搁在戏台上方得宜,这戏俨然已唱到尾声,应该没多少机会上新的行头了。”
话音未落梁劭眉峰已轩:“谁说这戏已唱到尾声?”
简丹砂偏偏头:“薛妃禁足,岑夫人没了恃宠,姚美人去伴那青灯古佛,王爷还没找到该坐那正妃位子的人么?今日王爷难道不是要与我谈此事么?”
梁劭扣着桌沿:“你何时这般自以为是,能看透本王的心思了?”
“王爷的心无须我去看透,王爷只要始终明白自己的心就好。”
“本王的心思何劳你费心?”
简丹砂没有表示,低头继续抄她的书。
梁劭忽然就恼了:“你这人就是这样,本王要待你好你偏给本王脸色看,仿佛巴不得本王苛待你。你自己难过,别人看着也不好受。难不成要本王卑躬屈膝千恩万谢,你才能受下这番好?”
梁劭正待简丹砂的回应,门窗外起了一阵骚动,青戈不及通传就闯了进来。
“王爷,府里发现了刺客!”
“什么人那么大胆。”梁劭拧了拧眉头。
“请王爷留在翩来轩,以便我等保护。”
“来了多少人,现在人在哪里?”还没走出外室,就有人慌乱来报:“刺客抓走了温夫人。”
梁劭这才变了脸色,也不管青戈的阻拦,立刻冲出翩来轩,温清雅已被两名黑衣刺客掳出王府。
“那两名刺客被追得无路,就跑进了清歌雅叙,然后,然后……”
梁劭狠狠一拍石柱,亲自去追赶刺客。全府的侍卫倾巢而出,三批人马从不同的方向追赶。好在途中温清雅身上掉落的一两件首饰指引了方向,等到他们赶到河堤时,温清雅被放在一艘小船里,没有一点动静,在碧波里晃晃悠悠着向河中央漂去。
当面色苍白毫无知觉的温清雅重回到梁劭的怀里,梁劭骇得连拥抱的指尖也是抽搐的。
他探着她的鼻息,蓦地长舒一口气,面色终于和缓下来。
猛地又脸色骤变:“回府!”
当梁劭的队伍紧赶慢赶地奔回王府,第二批刺客已经全身而退,永嘉王王府的密牢大开,侍卫横七竖八地躺在大牢里。
梁劭攥了攥拳头,“好个调虎离山。”
“江,江……”
梁劭反手提起来人的领子:“好好说话。”
“那,那个,江夫人也不见了……”来人一咬舌,终是说了出来。王府被刺客畅通无阻,一连被劫两位夫人,他们失职至此,如何不骇?
梁劭铁青着一张脸,直奔翩来轩,脑海中已有千百种念头闪现,胀得他的脑袋就要爆炸。
翩来轩一干人等跪了一地。
“是我没保护好夫人。”韩钧的头垂得低低的,怀里还有昏倒的绣璃。
梁劭看也不看一眼,才跨进内室便一股冷风袭来。
梁劭的脚步一顿。屋子的窗户大开着,任凛冽的寒风长驱直入,火盆里的炭火嗞嗞地响着,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原本常坐在书案前的佳人如今空空如也,只剩曾经抄写的一摞摞纸张被镇纸压着,两头的纸缘翻飞,哗啦啦哗啦啦。
梁劭的喉头蓦地一紧。
“属下已经派人去追,相信很快就能发现他们的踪迹,还请王爷宽心……”
梁劭却置若罔闻,他站到书案前,摩挲着这些手抄。目光跟着往上,只见靠床沿的位置,还安静地摆放着一只嫣红的锦缎盒子。
梁劭打开盒子,里面放的是那枚佛郎嵌的护甲套。
“在离开王府前戴着它,你哪一天离开王府,再把它摘下来。”
过往的一幕幕闪过梁劭的脑海,最后定格在今日她那喜怒不辨的面容,那淡漠的眼神里隐隐还透着一丝傲然。
原来如此!
盒子被攥得紧紧的,然后猛砸在地,砰——!
梁劭恨恨地切齿出那个名字,话到嘴边又顿住。他竟连她的真名都模糊了。
只余——
江、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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