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 克继大宝-《汉儿不为奴》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笔趣阁Ww  W.ΩbiqUwU.Cc

    大丈夫人生一世,岂有比诛杀仇虏更为痛快之事?!

    血酒当饮,如浮人生一大白!

    周士相取了血酒一饮而尽,前来孝陵的太平军诸将也跟着拿起酒碗豪饮。文官们虽然不如武将豪放,十有**也和满清有着国仇家恨,一个个都咬牙切齿地吞下血酒。就连内阁辅郭之奇和兵部尚书张煌言,也是仰喝得须皆濡。次辅连城璧和几个胆小的降官,却是不敢上前端起那血酒,只在那微微颤。

    钱谦益等一干江南士绅被周士相及诸将举动看得呆了,隐觉此举如江湖游侠好汉般,于这庄严的祭陵仪式格格不入。钱谦益心下迟疑,不知当否上前一饮血酒。唐王初时有些怔,但犹豫了片刻,却毅然上前端起一碗血酒“咕噜”饮尽。他于鞑虏有大仇恨!长兄隆武帝、三兄绍武帝都惨死于清寇之手,唐王一系更是家破人亡,枝叶凋零。文村苦熬十几年,生聚教训卧薪尝胆,等的不就是这复仇的一天!

    方才孝陵享殿内祭祀太祖高皇帝灵位时,唐王接过司礼官呈上的祭酒,洒酒三爵于地,脸上已是涕泪交下。后面从祭的文武百官,也无一不是激动得痛哭失声。男儿有泪虽不轻弹,但到成功告庙之时,纵是硬汉也不能无情。纵情一哭,用泪水洗去心头十几年的耻辱怨恨,任谁都说不得一声女子气!

    辅郭之奇在哭。他矢志抗清十几年,年已半百,须尽白。家人却不是死于抗清,就是死于逃亡海上。本是知天命之年,可以耕读享受人伦之乐,却化国为家,孑然一身。如今一朝光复,怎能不大哭一场来祭郭氏满门族人?

    兵部尚书张煌言在哭。二十五岁时,他还只是区区一介举人。闻听南都沦陷,毅然举兵。然而今日,和他一起高喊大明复国的钱(肃乐)员外不在了,和他一起倡义起兵六狂生(浙东贡生董志宁、诸生王家勤、张梦锡、华夏、6宇、毛聚奎六君子,当时仅毛聚奎逃入山中隐居幸存)不在了,和他生死相依的张名振也不在了。浙东战友们或忧愤病死、或壮烈殉国。青春已逝,人届不惑。洒泪祭挚友,一表衷心岂易!

    宗室镇国将军朱统在哭。他本是宁藩下的凤子龙孙,幼时虽不能说娇生惯养,却也吃穿不愁。他父亲早逝,全靠母亲刘氏抚养。不想清兵一来江西,朱氏宗室却遭了灭顶之灾。

    朱统永远不会忘记他从城里逃出来前,母亲在家中上吊而死的惨状。他逃到廣東,颠沛流离十几年,终于又作为宗室打回了南京,拜谒了孝陵。刚进享殿,他就放声大哭,为了列祖列宗,也为了自己的母亲!

    钱谦益触景生情,也是老泪纵横。乙酉年(1645年)的那次失节,让他十五年来坐立不安,梦里弘光帝那双忧愁的眼睛每每将其从梦中吓醒,旁人水冷头痒的嘲笑也让他胆战心惊。他痛恨自己的懦弱,恨不得点燃房子和万卷藏书一起化为灰烬。自古书生无用,文章经纶不能救国,满腹锦绣也不能驱虏!十五年的噩梦,终于得解。老宗伯是为自己而哭,用泪水洗去自己的耻辱和心结。

    就连光复南京、再造大明的功臣周士相也在流泪。自从刺杀由云龙,从新会逃跑之后,繁忙的战事和政务虽然能够让他暂时忘却父母妻儿。然而每当半夜醒来时,他仍然会和当初那个秀才一样,不由自主地唤一声妻子的名字,想让早已不在人世的她去看一下安儿是否饿了。然后心脏就猛得一痛,不得不抓住胸口低声呜咽几下。

    行百里者半九十,虽然还没有消灭满清,但光复南都和半壁江山的成就,仍然让他有大仇得报的感受。周士相一垂泪,把身边的瞎子李也带哭了。他哭得完全莫名其妙,只因为跟着大帅感情太深,没闹明白咋回事就哭了。

    如是享殿之内,上至唐王监国,下至微末小官,无不饮泣。一直坚持抗清的文武官员自不必说,连新近投降的张长庚等降官都在号哭。其中原因却纯粹是为了在新主之前表示忠心,起码演技不能落人之后。

    半晌,待君臣哭声稍息,早已等候一侧的礼部官员红着双眼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祭文开始宣读:

    “维甲申国难十有六年,王师克复南京应天府。九世孙聿锷谨率文武功臣,祇谒太祖高皇帝之陵,祝以文曰:惟我太祖高皇帝,继天立极、圣神武文,诛除暴胡、威加中外。故海内一统,茂德泽于兆姓;君临天下,神功昭于百代。乃天锡九畴,彝伦攸叙,十六朝列圣相继;载兴炎运,四海咸安,三百年社稷承平。

    惜乎后世守成,渐怠前训;虽托祖制,实失其旨。疲病日深,积弊累沉。彼时文臣昧于义理,据其职而失其政;武官溺于嬉玩,有其兵而无其防。遂有甲申一变,天陷地裂。于是东虏乘隙,荼毒中原;窃据两京,亵秽孝陵。竟历十五载矣!

    幸人心在汉,高皇遗泽不竭;天命未改,大明国祚未绝。臣虽不肖,犹得远近忠贞襄助,四方英雄用命。是以监国天南,起兵粤中,剿戮凶顽,洗雪旧耻。今江南半壁,俱复旧观;燕山辽水,指日重光。乃敢敬告于太祖高皇帝,以慰英灵,以安圣心。

    俯斯山河,不胜惶恐。仰我祖陵,唏嘘流涕!念先人开辟之难,思祖宗创业之艰。敢不开维新之化、臻丕乂之风,励精图治、节用安民。使我皇祖之德,延泽万代;三代之治,复见海内。伏维我太祖高皇帝临之鉴之,尚飨!”

    香火缭绕之中,钱谦益手书的祭文化为缕缕青烟,扶摇直上天际。刚才有些阴霾的天空竟然有如神灵般拨开薄云,射下一道道斑斓的光线,山上望去,如金线千道,又如龙鳞万点。

    “此必是太祖高皇帝垂怜我等,显灵如斯啊!”

    大学士丁之相失声喊了一句,众人听了又是齐齐向孝陵山上叩拜,呼号高皇帝之声不绝于耳。如此又拜了近半个时辰,方才祭毕。等到百官跟着周士相分了六贼的血酒饮尽,唐监国便准备下山进南京城。

    然而唐监国刚在司礼太监潘应龙的导引下走下玉阶,周士相却带着南京文武快步上前堵住陵门,然后黑压压一片下跪叩高喊道:“臣等恭请监国殿下顺天应人,克继大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