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见良人 1-《丹心入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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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微寒,一轮皎月破云而出。

    清辉洒下,亭台楼阁、玲珑山石、花草树木俱在微风月色下影影绰绰,斑驳生姿。

    云宜颤巍巍骑在平江候府后院的高墙上,实在搞不清楚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仲春的晚风有一丝和煦,吹拂在她脸上,却更令她感到晕眩。她探身向外看,眉梢上的一颗水珠瞬间滴下,落在墙外的泥地里。她似乎能感知那水珠砸在地上的声音和随即四分五裂的模样,让她悬紧的心更是慌张。她伸手抹了一下脸,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她那尚未干透的发丝上滴落下来的水珠。

    墙太高,她好不容易攀着墙边的太湖石爬上墙头,现在却成骑虎之势。云宜抬头看了一眼已是月朗星稀的夜空,想着三天前她不过是奉父命来这苏州城里为平江候府的老夫人画一张观音图,谁料竟会遇到这等令她措手不及瞠目结舌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来。

    不过,这事儿还真是一开始就有些蹊跷的。

    云宜出生书画世家,云家代以丹青技法扬名吴郡。云宜之父云康,诗酒风流,文采卓著,有吴郡第一才子之称。云康而立之年已独步吴门画派,成为江南画坛唯首是瞻的人物,彼时的文人墨客、达官显贵无不以得他一幅字画为荣。

    云康虽高才笔下有千金,却生性狷介诗酒自娱,不慕权贵不仕科举,只带着独生女儿云宜隐居在苏州城外西洞庭山上的云庐,隔着浩浩太湖于喧嚷红尘外遗世独立。

    所以,那一天早饭过后,云康告知云宜让她去苏州城里平江侯府作画之事,着实叫云宜大感意外。

    苏州,旧名平江。顾名思义,平江侯食邑苏州及附近诸县。江南富庶,一方诸侯,云宜虽跟着父亲半隐洞庭住在苏州城外,但对于苏州城里这位年轻侯爷还是略有耳闻。

    平江侯荀予佑,与当今天子同姓,据说是当今天子的远房亲。有多远,不知道。只知道荀予佑的父亲当年跟着先皇成帝征战沙场,因战功卓著被封赏在这繁华富庶的苏州城做了逍遥快活的平江侯。老侯爷驾鹤西去之时,唯有荀予佑一子。那时荀予佑不过二十出头,虽说也是荀姓子孙,但到底不是宗室嫡系。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城自是人人都想去的好地方。当初成帝虽赐封了平江侯的爵位,却并非世袭,故而朝廷里大把的人盘算着这个肥缺,不免都蠢蠢欲动起来。

    谁料,当今天子荀瞻治却对荀予佑亲厚有加,先是赐其袭了平江侯的爵位不说,还改“流”为“世”,自荀予佑起子孙可世代承袭。众人大跌眼镜不及,皇帝又对其擢拔频频。只两年工夫,就将苏州府及附近诸县的兵权全都交到了荀予佑手中,凡苏州知府的重要决策也须向荀予佑及时报备,皇帝更允其随时进京面圣。这位不在天子驾前的年轻侯爷,实实在在成了天子亲信、朝廷重臣,令人惊奇之外又不明所以。

    云宜疑惑父亲分明是“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那样的人,什么时候也会和这样炙手可热的权贵攀上交情。更令她想不通的是,云庐门下弟子云集,去平江侯府作画任谁都是信手拈来,缘何非要派上自己。虽然她几年没入苏城,颇想去城里转转,但这伺候人的活计她却不乐意。云宜想如果一定要去,莫若就让祁钰陪着她,陌上花开缓缓归,两人在苏州城里一日游倒是不错。

    说起祁钰只比云宜大两岁,从小伴着她在云庐长大。云宜年幼之时一直以为祁钰便是自己的亲哥哥,后来才知他是云康收养的孤儿。云康半父半师对祁钰视如己出,又将自己平生所学倾囊相授。祁钰和云宜名为师兄妹,却从小饮食起居俱在一起。他们一起识字读书,一起学诗作画,玩闹嬉戏相依相伴地长大,几乎时时刻刻形影不离,彼此早已成了最亲密的伙伴和最亲厚的家人。

    不想云康对云宜的提议竟不同意,云宜询问原因,云康也不解释。云宜嘟着小嘴有些不高兴,却见云康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支龙凤金钗,亲手替她簪在发间,殷殷嘱咐她去到平江侯府言谈举止不可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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